“何为玄幻?”
沧桑浩渺的老者声音,源自银雾鸿蒙的潜意识深处,如叩响诸天神佛的大道同弦。
“悟道而通玄,是为玄幻!”
被燃火绯枪伤及的肋骨伤口,黏稠的暗色血液自焦灼痂口处迸溅,梅若谷忍着疼痛嘶吼出这一句话,右手的暗金钩镰冠脱指飞旋,顺着无形无色的直线气劲,射向了与手持渲铜戟的睿凌裳,鏖战许久的浣烛皇。
“何为悟道而通玄?”
那苍皑白发如瀑垂下的老者,高大巍然的八尺身量,在梅若谷瞳孔深处越发地清晰。
“窥天苍苍兮窃机,乱三千道兮行则,是为悟道而通玄!”
贴身向前平斩一道切掌,此时没有任何兵器傍身的梅若谷,与睿凌裳并肩而战,一同面对那气焰嚣张的浣烛皇。
“何为悟?”
头越发疼痛,那是一种近乎裂开的极端痛苦,梅若谷咬着牙,一时恍惚间,竟可以感受到自己全身疯癫的血液,在脉络里急速流淌。
“解、晓、彻、明,是为悟!”
张口大声呼喊,通过那一声解答,而搏回灵台一丝清明的梅若谷,可以感受到身旁睿凌裳的担忧,以及面前浣烛皇震惊的眼神。
“既然悟道而通玄,乃窃机乱世之根源,那又为何悟?”
这梅家的疯血,实在是没完没了!
“那为何玄幻?为先知天下之苦而窃机,是为大忧;为解苍生之祸而改命,是为大悲;为变天地之不仁而改篡,是为大愚;为得长久之逍遥而夭矫,是为大苦。纵大忧大悲、大愚大苦,于衰元短命之间,行走须臾之浩然,为何不玄幻?”
心中默念这一段极长的解语,梅若谷一记鞭腿猛然甩出,将睿凌裳瞬间踢出一丈之外,然而他的腿却在与拓银之铠剧烈地碰撞之下,不堪地断裂开一道骨缝。
“那,为何——”
若是睿霓不走,天朝王师便是群龙无首,凭苍鼬这个监军,以及崆陨受那八杆子打不到的右先锋,根本统帅不了那十六万人。
“不为何,只求一刻初心不忘,吾派玄幻之人,若窃机乱世,可行天下半世悲悯,纵如远土根腐、飞蛾化灰,不说亦不哀。”
燃起汹涌烈火的绯色长枪,被梅若谷以之前射出的钩镰冠打偏了几分,单薄炙热的枪刃只是擦过他的腰侧,很是幸运地没有捅进小腹之中。
“那,为何仍有人,领悟玄幻,只为窥天窃机而改己之天命,乱三千道而颠倒玄黄,以万物为刍狗,断他人之道,至卑、至鄙、至恶!”
抱住重铠锦衣之下的浣烛皇,梅若谷拼着全身力气,带着他身下的敌军帝皇,翻滚着倒向不远处的一条沙河。
“不为何,只求一刻,初心不忘。”
那掺杂着粗糙沙砾的狂暴河水,如张开巨口的猛兽,被其吞噬之后——
是永恒的长眠,又或是充满痛苦,若酷刑加身一般的黑暗。
“咳咳。”绯红的勾花龙纹,自清秀少年的右侧脸与左鬓角,向着中间延展,被卸去了全身重铠与面上铁覆具的浣烛皇,竭力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梅若谷:“这位将军,你该醒一醒了。”
“咳……咳咳,世人皆是,不知不觉之中,迈步向恶,而我却为什么要救你,因为身上流淌着梅家的血,所以注定与世人不同吗?不同吗?”
混着赤黄泥沙的污浊之血,被梅若谷自口中吐出,他的声音极为暗哑,应该是被沙河中的沙砾磨坏了声带,他神情恍惚地躺在沙土上,仰望着炙热灼眼的炎天。
“这世间有很多恶,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诱惑着你,人心一旦被打下了恶的烙印,潜意识里就会永远存在着那些罪孽。迷茫之人,恍若无知,然而,无知纵然是很好,但是因为无知,所以不知道善,故此更恶。可是,人就是在明知道自己恶的同时,在自己潜意识里做恶的同时,去克制自己,因此才不愧于作为一个人。”
被剥夺了帝王的铠衣,此刻的浣烛皇便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少年,只是他所见识过的那些善与恶、正与邪,令他有了要比大多数同龄人要深沉许多的心境。
“你是浣烛?”强忍着吐尽肺腑间淤血和沙砾后的剧烈恶心感受,梅若谷丝毫不敢放松一刻,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地询问着身边的少年
“没错。”吁出一口长长的气息,浣烛皇动作极轻地擦着被沙泥裹住的锁骨伤口:“那你是谁?”
“梅怀。”略去那太过惊艳的表字,梅若谷只余下自己最原本的那个名。
“你和豢龙梅家是什么关系?”浣烛费劲地半坐起来,那杆名为绯莲牙的燃火长枪,连同一身重铠被梅若谷在沙河中卸去,方才保存了浣烛现在的性命。
“那是我出身的地方,一个满是疯癫之人的地方。”梅若谷没有任何隐瞒地表明了自己出身,他和浣烛皆已山穷水尽,若是不能抛弃前嫌、互相合作,只怕都会死在回到各自军帐的路上。
“你——字若谷?”浣烛一下子想通了什么,不由得嚣狂大笑:“当初仅在睿凌裳之下的天下第二名将——梅若谷?”
“你说错了,「玄鸦霜狼、箭蝶小兽」,这天朝少年四大名将的排名中,我可是位列四人之首,睿霓不过是年龄较我要长,若论军中资历,他还是要叫我一声大哥。”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,梅若谷合拢的两线眼缝中皆是阴暗。
背后一处炎红色砖瓦的无人客栈,破损残缺的屋檐开裂着巨大的口子,浣烛舔了舔干枯的嘴唇,酝酿了自己的情绪之后,终是开口:“那你梅若谷,可愿入我浣烛账下,与我并肩颠覆这天下。”
“不愿!不好!不肯!”梅若谷的回答干净利落,带着梅家人独有的偏执与疯狂:“我在天朝尚且是少年四名将之首,怎么到你手下就成了共治江山的并肩王。除非你告诉我,你是怎么集结麾下百万大军的,那我还能考虑考虑。”
“这样啊,那你听好了,我麾下只有那与天朝王师对战的二十万人,其他的那八十万人,现在尚且分属天下的其他枭雄,不过——总有一天,我将统领那百万之人,与你共看这锦绣河山!”
浣烛似乎是毫不经过思考地脱口而出,惹得梅若谷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关注了他许久。
梅若谷停止对浣烛的注视,摸着自己的鼻尖问道:“就你这种光明磊落,只懂以阳谋压人的少年,恐怕麾下的二十万人也不是自己集合起来的吧。”
“嗯,没错……哎,你是怎么知道?那帮我的组织,名为止渴。”被卸掉了那身重铠的浣烛,仿佛也失去了那压制一切的帝王气,只是作为一个毫无城府的普通少年,被梅若谷轻易一带,就泄了自己的底。
“你啊……真是个没有心计的好汉子。”极为无奈地摇了摇沉重的脑袋,梅若谷虽是淡淡苦笑着,可他阴暗的眼缝中,却划过割裂星空的流光:“望梅?止渴?那些专门针对我们梅家疯癫之人的贪婪者,就这么迫不及待地,妄图尝一尝梅子酒的味道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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